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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近他的烦心事确实很多。数月之前,夏口之战,朝廷大军兵败。刘牢之在那场战事之中失去了自己的爱子刘敬宣和外甥何无忌,还死伤了大量的兵马,元气大伤。
之后刘牢之被命令驻守寻阳城,守在和桓玄叛军对峙的第一线。虽然为了安抚刘牢之,司马道子给刘牢之加了个江州别驾的官职,并许诺,待攻灭桓玄之后,让刘牢之当江州刺史。为了补充前线兵力,也给了一些老弱兵马补充刘牢之死伤的兵马,勉强让刘牢之的兵力达到了一万五干余。
但是刘牢之和所有明眼之人都明白,这还是拿他刘牢之当冤大头。他和他率领的原北府军的兵马依旧是在第一线当炮灰而已。一旦桓玄兵马进攻,第一目标便是寻阳城,便是他刘牢之。
刘牢之无力争辩,因为他心力交瘁,没有心思去争吵。另外,他也确实是没有任何的退路,只能服从司马道子的安排。
过去的几个月里,刘牢之因为伤痛刘敬宣和何无忌之死,日日买醉,伤痛颓废。兵马防务基本上交给了自己的女婿高雅之来打理。高雅之倒是有些才能,只是年轻,不能服众,且脾气有些乖张,喜欢仗势压人,处事不公正,导致了军中屡有争端。但总体而言,还是能够帮着打理军务之事。
驻扎在寻阳城这个险要的位置,刘牢之的压力巨大。因为不但要面对上游夏口的桓玄主力兵马的压力,更要防备南侧彭蠡泽以南的豫章等地的江州兵马的进攻。豫章之战,司马尚之在豫章大败,这也导致了对江州腹地的推进失败。以豫章为界,南北都为屏障。北边是彭蠡泽,汪洋大泽阻隔去路,南边则在豫章郡控制之下。所以事实上寻阳城如今算是半孤悬在外,靠着沿江一带和后方保持呼应,故而压力极大。
更麻烦的是,朝廷的粮草和物资供应不足,驻守寻阳城的大军一直处于捉襟见肘的境地。别说军事物资了,基本的衣食都难以保全。之前夏秋还好些,到了严寒冬日,一些都变得难熬之极。
刘牢之不是没有向司马道子讨要过粮草物资,司马道子倒也拨付过两回,但是数量极少,完全不能保证充足。入冬之后,更是一粒粮食一件冬衣也没运来。
在给刘牢之的信中,司马道子告诉刘牢之:朝廷正在全力扩充兵马,建造战船,打造兵器盔甲。为的是明年可以一举攻灭桓玄。眼下朝廷的财力物力都要用在这些方面,所以刘牢之必须自己克服粮草物资不足的问题。
司马道子说,这种时候,所有人都要勒紧裤腰带忍受煎熬,陛下现在都食两餐,且降低了膳食标准。停止了皇宫中的多项修缮工程,今年冬天,宫中所有人都不再添置新衣。便是为了节省开支,用于增兵。陛下都带头如此,臣子们岂能不效仿之。一切等到攻灭之时自有好转和补偿。所以,请刘牢之克服困难,自筹粮草物资,解决目前的难题。
刘牢之大骂不已。司马道子这些话完全是冠冕搪塞之言。据刘牢之所知,京城之中,大族官员日日宴饮。他司马道子便在清溪河畔又建了一座别苑,搜罗数百仆役姬妾豢养其中。夜夜笙歌,狂欢达旦。说什么所有人都在勤俭节约,完全是扯谈。
而不久前刘牢之更是得知了朝廷和燕国交好,同意每年供送大量钱粮物资,以维持交好关系的事情。且不论承认燕国占领北方的事情是否正确,光是进贡钱粮物资这一项,便已经和他说的情形相悖。
刘牢之心里明白的很,说到底,自己因为出身低微不受待见。又曾是谢玄手下,兵马为北府军旧部,难以得到司马道子的信任。司马道子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死活,自己这支兵马全部消耗掉,自己死在战场上,或许才是司马道子最希望看到的结果。他要榨干自己最后一丝利用的价值,然后将自己一脚踢开。刘牢之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,但是他毫无办法。
眼下军中的情形也不乐观。高雅之说,军中将士现在一个个情绪很不好,牢骚怪话很多。有的故意顶撞上司,有的甚至开始密谋逃跑。高雅之抓了一些,惩办了一些,但是情形并没有好转。
刘牢之只能叹息。站在将士们的角度上,如今的情形确实太过艰难。他们看不到希望和出路,自然会滋生出各种各样的情绪来。事实上,他们一直跟着自己这么多年,已经仁至义尽了。
刘牢之告诉高雅之,不可因为言辞而处置将士们。除了那些密谋逃走的或者是已经给当了逃兵的不可饶恕之外,其余的都可以饶恕。而当务之急,不是让他们闭嘴,而是要采取措施,平息兵怨。先解决眼前的困境才成。
今日上午,刘牢之决定要带着人去周边县域征集粮食。所谓的征集,便是去抢夺搜刮。因为周边县域的百姓之前已经要求他们征集军粮,但是应者寥寥。既然如此,那便只能来硬的了。
刘牢之并不想这么做。多年的北府军生涯,让他对这种事其实颇为忌讳。北府军军纪第三条写的明明白白,不准滋扰百姓,不得抢夺百姓财物。过去多年时间,刘牢之记得滚瓜烂熟。即便在彭城当太守的时候,他也只敢暗地里派人去抢夺民间美女供自己享用,从不敢公开为之。谢玄离开北府军之后,事实上已经没人能管到他,他还是不敢公然违抗军纪,因为那是已经在骨子里的对北府军军纪的敬畏。
但现在,什么都顾不得了。自己的军队不能垮,在军队给养足够的情形下,才能对百姓好。反之,他必须优先保证军队的存活,那是他唯一的资本了。
刘牢之坐在堂上等的心焦,高雅之去点兵准备,还没有前来。眼看已经巳时过半,不知他在搞些什么名堂。
刘牢之站起身来,正要吩咐亲卫去寻高雅之前来,突然间,堂下脚步声急促,高雅之大踏步的冲了进来。
“你去了何处了?怎地才来?人马都准备好了么?装粮食的大车都准备好了么?”刘牢之劈头喝问道。
高雅之忙拱手道:“岳父大人息怒,早已准备完毕,但适才听闻禀报,说豫章太守那个叫刘裕的单枪匹马跑到城外来了。兵士禀报,我恐有诈,便去核实了。这才耽搁了。”
刘牢之一愣,诧异道:“你说什么?豫章太守?”
高雅之道:“正是。他说要来见你,说有要事禀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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