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百六十七章 地利-《顽贼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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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张献忠的建议啥也不是,他就是想让刘承宗把他放出去玩。

    这事真正能给点建议的,还得把老父亲请出来。

    没过多久,吏衙的老太爷、户衙的承运、工衙的师成我都来了前殿衙门。

    刘承宗把高迎祥的事说了,道:“这事我觉得是好事,可惜就可惜在,留给高师傅的地只有四川。”

    “若他在湖广,就算找我求封所谓富庶的江南,我都能不眨眼就封出去,但四川不同。”

    他这话,老太爷刘向禹听了就拢着胡须憋不住笑。

    老太爷觉得儿子这是给礼衙尚书张献忠下套子呢:将来我要是圈不住你了,就给你封江南去。

    可实际上刘向禹太清楚了,不论是谁,跑到江南去,如果妄想割据,就难逃一死。

    但凡懂点天文地理,就知道江南那根本不是个能割据的地方,所有的划江而治,都得完蛋。

    不是江南不好,也不是江南兵弱,而是地理环境决定了,江南政权非常容易崩溃。

    苏松常沿着太湖那一圈,确实富裕甲天下;浙江、福建,又有海贸、商业之利,看上去非常完美。

    问题就出在,这是敌人从海上来的时候,才有的地利。

    当敌人从北方来,这地利就反过来了。

    所谓守江必守淮,长江那道天险,在其南方如此地势的情况下,跟没有一样,是不可能守住的。

    而淮河平原本身基本上属于无险可守,北兵能轻易将战线推过淮河,抵达江北。

    北方军只需于江北陈布大军,以淮河流域即可养兵,尚有华北平原与中原地区提供粮饷,后劲很足,撑得住拉锯。

    江南就不一样了。

    江南好在太湖平原的富庶,但其地块最大的弊病,也是富庶在太湖平原。

    因为它表面上是江南的地利,可实际上往往会在战争中成为北方政权的地利。

    七山二水一分田的浙江、八山一水一分田的福建,这俩依山傍水的好地方,但凡能养活本地人,都不至于那么多人去海上玩命讨生活。

    指望后方供应粮草显然异想天开。

    富庶的太湖平原,就算一年能熟八回,也架不住变成战场前线,战火对农时带来的影响。

    三茬粮收不上,防线就有纰漏,出了纰漏一次守不住,北兵就容易突进去,突进去再想撵出去就难了。

    撵不出去,就必然导致退往浙闽的南方政权残部,要跟手握苏松常太湖平原的北方军队来打。

    江北利用这份富庶太容易。

    而江南要想发挥太湖平原的富裕优势,却至少要保证黄河防线在南方手中。

    可话又说回来,黄河都在手上了,多吃五张烙馍,少食三碗米,它也问题不大。

    四川就不一样了。

    那边便于割据,就在于恰好是把江南的地利反过来。

    富庶的成都平原被包裹其中,保护得很好,外面则是类似浙、闽地形的山地,有足够的缓冲地带。

    他进去都出不来,你想打进去更难,关键打进去了也很难站稳脚跟,因为边缘各府,要么难以提供大量兵粮,要么提供了兵粮,运力也跟不上。

    再加上山脉把其他地块隔绝开来,为进攻四川的部队增加可怕的指挥成本,除了主帅亲征,似乎并无其他良选。

    而四川割据势力,若稍加经营、没碰上政变之类的倒霉事,便会导致攻方主帅必须拿出半辈子耗在四川的准备。

    越要耗半辈子,越不愿意碰,越不愿碰,四川割据势力便越有时间经营。

    这便奠定了四川,天下地利决赛圈的地位。

    元帅府这场针对高迎祥求官的议事,六衙主官各有看法。

    张献忠就一脸要上史书的忠臣样,说什么放高迎祥入川,必有后患。

    看得刘承宗很有既视感。

    将来如果自己掉这坑里,跟占据四川的高迎祥打起来,又没打过,张献忠就是千古谋士,智谋能在游戏里拔高十点。

    而工衙的师成我就没那么多话了,一共就说了两句话:“大帅此时开战,各旅兵装配齐还得再拖六个月。”

    第二句则是:“关中三旅战马不齐,俱放养平凉巩昌,调拨马匹恐为高迎祥所知,难起突袭之效。”

    师成我不是张献忠,张献忠跟高迎祥没啥感情。

    师成我跟高迎祥可是熟人,俩人在山西一块铸炮,虽然几年没见,但他知道高迎祥跟刘承宗关系不差。

    元帅府和闯王八营,矛盾也没激化到必有一战的时候。

    承运最了解刘狮子,就在一边揣着手看,一会挤着眼睛看看张献忠,一会挑着眉毛看看师成我。

    他心说:我哥这人,叫大伙来议事,摆明了要人们拿出来个化解尴尬的办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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